Friday, May 18, 2007

我自橫刀向天笑;只道漫山是白雲

說了清詞,不若也談清詩。
老實說,對清詩認識不多,從前聽得最多的是吳梅村《圓圓曲》中的「
慟哭六軍俱縞素,衝冠一怒為紅顏」。然後在中學課本中,認識了龔自珍,他六百篇己亥雜詩中,唸得最熟的一首:

浩蕩離愁白日斜,吟鞭東指即天涯。
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

有意境,也有禪意,只是其中一句現時卻遭引伸作女性衛生用品的廣告口號,若定庵泉下有知,恐會被氣得死多次。
我最喜歡的一首清詩,則是譚嗣同的《獄中題壁》:


望門投止思張儉,忍死須臾待杜根。
我自橫刀向天笑,去留肝膽兩崑崙。

後兩句豪情蓋天,尤多為人引用。不過,我喜歡其詩,卻覺得譚為人太迂腐,儘管他身為「戊戌六君子」之一,向獲讚譽為偉大的維新志士,從容就義的慷慨尤為人頌揚,「有心殺賊,無力回天」的遺言更是長毛的口頭禪;可是我卻覺得他雖有救國之心,卻無濟世之智──竟以為策反小人袁世凱成功,卻不辨對方僅屬虛以委蛇,卒連累政變失敗;也覺得他為死而死,其實他當時雖遭清廷緝拿,但連康有為與梁啟超都能逃脫,加上他有大刀王五等幫助,他若想留得有用之軀,應還可行。
當然,譚嗣同也有點小聰明,因怕父親遭連累,於是燒掉往來家書,再冒老父筆跡嚴斥自己的維新行為,結果其父倖免死罪,僅革職歸田。
(
但又足證他其實尚有充裕時間可逃逸。)

說着譚嗣同,卻想起錢謙益。牧齋是明末奇人,詩、散文、史學、佛學無不精通,若在今朝,饒老恐亦有所不及。
只是乾隆卻評他「有才無行」,更將他列入《明史.貳臣傳》之首,還下令銷毀錢的著作,甚至他寫序的書籍也不放過。乾隆雖過火,但事必有因,想是除了錢曾命妾柳如是親近阮大鋮以換取南明禮部尚書一職外,到明亡時,柳如是曾勸他投水殉國,他竟卻以「水太冷,不能入」而拒
(
倒是柳如是想自己投河,卻遭錢力阻而罷) 。錢降清以後,亦未獲重用,雖奉命修《明史》,但實為閒職,他終於在仕清僅五月便託病辭官。他在《反東坡洗兒詩》云:

坡公養子怕聰明,我為癡呆誤一生。
還願生兒狷且巧,鑽天驀地到公卿。

誤他一生的,其實是功名二字。雖說他總好過明末一眾無事袖手談心性,臨危一死報君王」的所謂愛國文人,但或許他能早日領悟《眾香庵贈自休長老》的境界,便不會幹那麼多蠢事:

略彴緣溪一徑分,千山香雪照斜醺。
道人不作尋花夢,只道漫山是白雲。

4 Comments:

At 6:54 PM, Anonymous Anonymous said...

只感嘆康有為等維新派最後都無法跨越時代巨輪,由最初的走在時代最前線,到後來革命時代已成為落在巨輪後的迂腐老學究。

暫時因為家中正值大亂時期,實在連眠都無覺好眠,日後再詳談!

不過你提到牧齋、梅村詩,個人喜惡一般,一向較害怕一些「咬牙切齒」和血淋淋的詩歌,詩貴含蓄,都係用風花雪月作比喻較有詩情畫意。當然人人見解不同,這就是文學吧!

只覺朱彝尊、沈德潛的較靚,尤其前者亦是清詞的代表人物之一,他們都是盛清時代人。晚清則欣賞秋瑾詩,雖然她都有不少拋頭臚灑熱血的詩句,無法啦,時代係咁!

《秋海棠》
栽植恩深雨露同,一叢淺淡一叢濃。
平生不借春光力,幾度開來鬥晚風?

她含蓄的詩亦一樣好得架!倔强、剛正不阿得來也很柔美呢!當然還有「秋風秋雨愁煞人」的名獨句詩啦!仲記得細個時睇住汪阿姐一面念這句詩,一臉披頭散髮等待被斬首的樣子,好驚恐(果陣時好似無PG架),是童年陰影畫面之一,但好有印象,至於《秋瑾》此劇的其他劇情及畫面則很糢糊,無記亦很少重播此劇,唔知「基哥」在經典台有無睇過呢?

精神萎靡,抱歉,下次再談……

 
At 1:06 AM, Blogger 鬼茂 said...

其實錢謙益晚期學佛, 詩風也有點禪意, 並不血淋淋的. 不過, 其實我也不算喜歡牧齋, 寫得多, 只是想點出他跟譚的對比.

我只記得汪明荃飾秋瑾, 劇情真係唔記得了. 至於秋瑾詩, 原本也想摘錄, 我較喜歡《對酒》:

不惜千金買寶刀,貂裘換酒也堪豪。
一腔熱血勤珍重,灑去猶能化碧濤。

不惜千金買寶刀, 真不負女中豪傑之名. 其實秋瑾之傳奇真可大書特書, 只是寫得咁長, 看的人就更少了, 下次找個機會啦吓.

 
At 3:02 PM, Anonymous Anonymous said...

為何上一篇文章找不到留言的button?

 
At 12:59 AM, Blogger 鬼茂 said...

應是按錯了東西, 已解決. 歡迎留言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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